油畫毒性的不白之冤

此篇自由時報的報導有許多資訊不完整甚至錯誤之處,所以我想有必要發篇文章補足它容易誤導大眾的地方。

我先簡單說個概念,然後再逐條回應我在報導中有標註的五個重點。

「九成以上的油畫顏料是無毒的,真正毒的是使用揮發性的溶劑,油畫唯一必要的用油是天然無毒的亞麻仁油黏著劑,有毒的揮發性溶劑作用是速乾、稀釋或洗筆,其實非絕對必要」

一)
首先回應圖中第一點,報導指出女油畫家因為工作常接觸化學顏料而鉛中毒,如果真的是鉛中毒,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這女畫家習慣性地使用「鉛白」,搭配了有揮發性的溶劑如「松節油」或「礦物精油」,並長期在密閉空間作畫所致。其實初學者可以使用鈦白取代鉛白,成份是二氧化鈦,甚至可供作食品添加物,常見添加於口香糖、調味料或用作起雲劑,是無毒且合法的食品添加物。
歐盟評估二氧化鈦做為食品添加物之安全性

二)
報導標題談的是油畫,卻拿汽車工廠、焊接、油漆、染料這些工業可能產生的毒害來比擬,實在混淆視聽,油畫其實就是不同的色料研磨成粉,來源可以是礦石、土壤、植物、化學合成物,再加上黏著劑亞麻仁油製成。亞麻仁油屬於乾性油,其特性就是會氧化變硬,而油畫就是如此單純地利用這種特性讓畫作能保存數百年,在美術社會有許多不同的油畫輔助劑,多半是牽扯到速乾或是稀釋作用,若想健康地畫油畫,其實在技法上都能避開這些有毒的輔助劑。

三)
有些顏料的確含有重金屬,如鉛白,鎘紅跟鎘黃,但早在80年代藝術家們就已經意識到顏料可能的違害,歐美也早已經列出法條要求廠商嚴格標示有毒顏料,幾十年後的今天,學生等級的顏料已經不含有重金屬,而是改用其它原料調出類似的色彩,這樣調出來的顏料名稱後面會加上一個「HUE」字,所以學油畫除非是對顏色的要求非常專精,才會特別去找那些色彩較鮮明含有重金屬的顏料來用,一般學生只要了解這一點,其實有很多其它類似又無毒的顏色可以取代。

四)
鉛白在藝術史上有不可取代的地位,早在古希臘羅馬時期人們就使用鉛白,它的特性不像鈦白一樣染色力那麼強,也就是跟其它顏料混色時,比較不會出現過於灰白失去色澤的情形,而雖然鉛白有毒,了解如何正確使用其實就能避開它的毒性。例如不要使用會產生粉塵的色粉,現在的顏料都是整條膏狀的不會有這問題,再來是不要使用揮發性的溶劑,不要讓顏料接觸傷口,不要殘留在肌膚上太久,更不要直接食用,其實就能夠很安全地使用這些重金屬顏料。

五)
如果真的喜歡潑灑技法並且使用大量揮發性溶劑如松節油或礦物精油,那一定要在通風良好的地方,再來就是過往畫家們愛用松節油洗筆,那是很臭很毒的溶劑,近來許多畫家開始鑽研健康的作畫方式,其實已經漸漸形成一股風氣,那就是用嬰兒油洗筆。嬰兒油當然不像松節油好用,也絕對不能拿來調色,因為它不像亞麻仁油是乾性油,不會氧化變硬,如果洗筆後殘留太多混在顏料裡,那顏料就會有無法乾硬的現像發生,但其實多準備幾支筆,髒了用紙巾或布擦拭,甚至也能用亞麻仁油來清筆,就可以讓作畫過程健康無毒又無臭味。

松節油其實有芳香宜人又無毒的替代品 – 薰衣草油

薰衣草油比松節油的歷史更早,且一樣是揮發性油有稀釋作用,荷蘭黃金時期的人像大師林布蘭就是用薰衣草油當稀釋劑,到了工業時期畫家們尋求比薰衣草油更便宜的替代品,才開始使用松節油,所以如果習慣使用稀釋劑,又不想要有松節油的違害,畫家們其實有更好的選擇。

最後也許有人會納悶,那為何不乾脆改用壓克力彩作畫就好啦,壓克力彩只需要用水,快乾又方便,但這個快乾對初學調色的人或是想進一步畫得更細緻更有質感的人來說,反而會覺得那乾的速度是在跟你作對一樣,調完色沒馬上畫顏料就乾了,無法像油畫享受類似拌奶油的調色樂趣以及慢慢作畫的過程,油畫還是有不可取代的迷人之處。